Stubborn man

叫rojo
珍惜生命,远离假船

【原创】Star-crossed Lovers

这次是原创男孩们的故事。梗概大概是“偶尔的,此时此刻,某时某刻,提摩西和雅各布会想起在另一个城市的对方,思忖着模糊了界限的未来。“悄悄借用了伍尔夫女士《雅各布之屋》里面两位男孩的名字,但故事与他们无关。 

bgm:the star-crossed lovers-duke ellington)(我爱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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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盏盏熄灭,大厅逐渐晦暗。舞台缓缓拉开帷幕。雅各布·弗兰德斯身着金色,在灯光下起舞。提摩西坐在暗处。他有些不一样了,提摩西·杜兰特想,他看起来不快乐。他坐在暗处,被黑压压的人群淹没,雅各布没法看见他,他也没法让雅各布找到他。


他看着他跳跃,挥鞭。男人和女人折服于雅各布·弗兰德斯的舞鞋之下,惊叹他的天赋。提摩西·杜兰特和他周围坐头等座的先生女士们不一样,他完全不懂芭蕾,可他却察觉雅各布在舞蹈中挣扎,看他被芭蕾的荆棘勒得血肉模糊。提摩西坐立不安。雅各布在高大的,充满铜臭味的监狱里受刑,而他坐在栏杆外的椅子上观看,无从反抗。人们细声细语地交头接耳,他的鼻腔里混杂着古龙水和剧院灰尘的味道。


英俊。天才。神童。亲切可人。天赋秉异。


提摩西·杜兰特被钉在座椅上。他无法动弹,语言组成黑洞,把他的鞋子吸入,接着是他的腿,他的上半身,最后是他的头顶。一舞毕了,掌声如同雷声,在剧院里下起一场大雨。雅各布·弗兰德斯鞠躬,久久未起身。混杂着血和灰尘的雨滴越落越大,越落越重,砸在舞者身上,让他几乎直不起腰。他知道天赋赐予雅各布的翅膀太重了。


提摩西·杜兰特始终坐在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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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曾经是童年玩伴,八岁以前是。八岁的一个春日,雅各布家门前来了一辆巨大的搬家卡车。他知道弗兰德斯家搬去伦敦,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了。他失去了雅各布的一切联系。直到十岁时他收到了一张邮票贴的歪歪扭扭的信封,他一眼就认出那是雅各布写的。他不知道雅各布是怎么学会寄邮件的,但后来他们持续通信了十年。雅各布总是写得很多,密密麻麻,字迹潦草。寄来的地址频繁更换,十七岁后,信经常从国外寄来。


他于是知道雅各布去学芭蕾,至于为什么,他不清楚。不过他倒是记得弗兰德斯太太曾经是小有名气的舞者,只是结婚后便再没有跳过舞,转而在学校当音乐老师。


芭蕾最初不是雅各布的选择,是雅各布母亲的选择。雅各布离开五年后,进入了皇家芭蕾学院,那会儿他十三岁。在提摩西·杜兰特上学的日子里,雅各布在跳舞;提摩西玩耍的日子里,雅各布在跳舞。他不断收到信件,雅各布提到那些严格的训练,提到跳坏的舞鞋。于是提摩西回信,他也写自己的生活,写枯燥的学校生活,写新搬来的邻居。信件总是准时到来,不论是雪天,雨天,还是晴天,雅各布和他的伦敦芭蕾生活准时来到提摩西的小镇。


十五岁夏天的第二个星期,信来晚了。通常来说,邮差会在周三把信塞进信箱。周三下午,他反复检查了绿色盒子,里面空空如也;直到午夜,他溜出屋子再看了一遍,里面还是一样。第二天,他在花园里除草,邮差开着小摩托停下,举着白色信封准备塞进信箱,提摩西直接冲来一把夺下。泥土沾在米白色的外封上,信闻起来像尼古丁和盐。信比以往简短,信息只有一个:雅各布的父母离婚了。雅各布的笔画断断续续,话却不多。一切出于长时间、长距离的疏远,他想。弗兰德斯家并不富裕,雅各布的学费和伦敦的生活费都来得不轻松。弗兰德斯先生长期在美国务工,弗兰德斯太太自从到了这儿,便不断地换工作,从餐厅服务员到公司助理,从来不稳定。这个家庭早已变成几艘小船,被伦敦和皇家学院的大海分散了。雅各布写到:“我早晨醒来,意识到一切像白色的泡沫一样破灭、消散了。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提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跳舞,这本不是我的选择。”提摩西在小镇清晨的太阳光晕下读完了信,一手推着除草机,一手抓着信纸。泥土和露水的气息从他的脚边升起,接着缠绕上他的身体。雅各布的伦敦生活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跳上开往伦敦的火车,到雅各布的身边。可他没有,因为他做不到,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镇男孩,甚至没有坐过地铁,也没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那天晚上他拨出了打往伦敦的电话,提示音孤独地响着。他等了很久。男孩抓着电话,蹲在客厅的角落里,父亲的鼾声从卧室传来,提摩西悄悄打开窗户好让风进来。空气中是露水的味道,雾气穿过蓝色的夏夜,有蝉在鸣叫,男孩盯着蓝黑色的天空,上面挂满了星星,他想伦敦是否也能看见这样的天空,而不是灰蒙蒙的雾。他等了很久,对面终于接起了电话。“提米。”他还没说话,雅各布的声音如同暗河里细小的流水淌进他的心。他那会儿问,你能看见星星吗?


这个夏日小插曲并没有打断雅各布的芭蕾生活,尽管迷茫着,他还是在皇家芭蕾学院里跳舞,又有什么办法呢?雅各布告诉提摩西,从前他跳舞为家庭的生活,现在他跳舞为自己的生活。尽管面对芭蕾,他的生活无路可逃。剩下的时间,他留给自己和他的伦敦朋友们。在提摩西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在宵禁后溜出去喝酒,窝在破旧小餐馆吃面包,聊些有的没的。那个时候,大家都分不清理想和现实,模糊未来和现在,唯有雅各布,唯有他温驯地笑着,在谈话中沉默。偶尔的,此时此刻,某时某刻,提摩西和雅各布会想起在另一个城市的对方,思忖着模糊了界限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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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摩西第一次在电视上看见了雅各布,已经是八十年代的末尾了。那是他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他正准备申请牛津的学校。雅各布变得瘦而结实,他盯着电视上的男孩,那一刻,提莫西·杜兰特惊觉雅各布·弗兰德斯已经迈出了向着未来那方的一步,生活的冒险已经起航。信里雅各布轻描带过的那些他难以想象的训练,那些玲琅满目的奖杯和证书,正跃出纸面,为男孩的未来铺路。


那个冬天下了很多场雪,他时常独自一人走过小巷和街道,坐在咖啡店喝茶,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后才拿起外套离开店面。这个时候,路上的雪因行人的鞋子和车轮变得脏兮兮的,他走在道路的里侧,插着口袋,鼻子被冻得通红。近些日子里,他的脑子里全是雅各布·杜兰特。他们的信件虽没有断,频率倒是少了。雅各布太忙了,而他也在争取大学的名额,如果申请成功,他就可以离雅各布近一点。然而男孩的身影始终出现在雪中,跳跃着,奔跑着,他能听见雅各布在哼着什么曲子,类似于一些那个年代流行的舞曲,亦或是他没听过的芭蕾舞曲,男孩和他并排走着。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些想象相比于现实,是如此沉重。芭蕾让他快乐吗?提米想。


冬天过后,他收到牛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年的最后一天,邮差送来报纸,首页版面被一个爆炸性新闻占据:史上最年轻的皇家芭蕾首席。雅各布·弗兰德斯的照片印在封面上,朝他微笑。次年夏天,也就是1992年,他搬到了牛津。他时常在电视上看到雅各布·弗兰德斯的身影。男孩不再孱弱,手臂和大腿变得结实,肌肉线条流畅,像一尊美丽的大理石雕像。他不懂芭蕾,却经常看雅各布的舞蹈录像。提摩西·杜兰特从不是个对艺术敏感的人,但只会迷失在雅各布·杜兰特跳跃和舞动的线条中,他能感受到雅各布的生命在舞蹈中流动,脉搏在肌肉下猛烈地跳动。提米坚信那就是真实的雅各布。


他坐在火炉旁看他跳舞,昏昏睡去。然而不知为何,雅各布的字迹变得愈加潦草,有时,他甚至看不懂他在说什么——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突然停住的话、漾开的墨水。


这是1993年,是雅各布·弗兰德斯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皇家芭蕾首席的第三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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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前夕,他收到了一封加电子邮件,这会儿他们已经不用信纸了,但那天一张加急信件随着电子邮件在厚重的雪天到来。邮差心情不好,差点把这份信扔到信箱下的草丛里。米白色的信封里掉出来一张票和一张纸,上面潦草写着:我感觉自己要发疯了,拜托,提米,我想见你,拜托你来。下面是剧院的地址。票上的时间是周五,而现在是周三晚上。


他第二天一早就收拾好行李去火车站。提摩西·杜兰特站在混凝土月台上,雅各布在他脑海中的形象又变成了十五岁夏夜的那个电话彼岸的孩子。他们太久太久没有见面了。他想要见雅各布,就如同雅各布想要见他一样。


这个冬日,提摩西·杜兰特站在混凝土月台上,列车驶来,带来伦敦的雾和冷风,拍打在年轻男孩的脸上。雅各布的形象从那无数封信中立起,在烟雾弥漫的天空中走向他,他们相对无言。


列车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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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摩西·杜兰特在列车上昏昏沉沉。在清醒和梦境中他看见雅各布奔跑着,穿过迷雾。青年的脚背布满青筋。一束青色的花从他脚背上的筋抽出根茎,攀着苍白的踝,爬上小腿,缠绕着缠绕着,逐渐扼住他的咽喉。黄昏时分,太阳被桅杆刺破,倾倒出黄色的颜料,他惊醒。车厢里空无一人,寒风不知从何处溜进来,刺痛他的骨骼。提摩西睡乱了头发,大衣的牛角扣散开了一只。他胡乱地从手提袋中抽出围巾,堆到脖子上。他站起来,车厢剧烈摇晃,提摩西死死地抓着扶手,恍惚中以为地面要崩塌。在这地震般的震动中他前去关上那打开的窗。冷风拍打在他的脸上,吹乱他的褐发,吹散他的围巾。提摩西·杜兰特进入了一个冰冻的山谷,寒冷让他来不及流泪,他只好朝着窗的边缘伸手。


那一瞬间,列车掠过一群电线上的黑鸟。只是那一瞬间,他的蓝眼睛和它们的黑色小眼珠处在同一空间层面上,接着,巨大的太阳彻底破碎,橙黄色红色白色泼向列车,冲倒了大本钟。


他猛地关上窗户。车内一片寂静。“伦敦站,伦敦站到了。”机械女士回荡在空荡荡的车厢里,“请注意脚下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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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演出前一天的傍晚。


他还没有见到雅各布·弗兰德斯。十二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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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幕落下。舞者谢幕。雅各布鞠躬,再鞠躬。这时,终于有光照亮了提米的脸。他不知道雅各布能不能看到他,不过看到又会怎样呢?


观众陆陆续续离场。他穿过灯光闪烁的通道,踩着脚下的红丝绒地毯,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好像浮在空中。通道很长,且人员稀少。有几个裹着大衣的女孩和他擦肩而过,暗红色的裙尾扫过他的裤管。她们在说些什么,笑声消失在他背后晦暗的通道里。门牌一个个滑过他的两臂,通道并不宽敞,至多可两人同时通行。黑夜在酒红色的通道中缓缓降临,灯光是星星,挂在他的头顶。他没怎么去过剧院,电影院倒是常去,最喜欢的是小镇上五十年代就开始营业的老电影院。他缓慢地穿行着,不知怎么的,觉得此刻仿佛在星空下泛舟,划一只小船,穿过黝黑的洞穴,湖水闪闪发光;岸边,芦苇投下巨大的影子。漫不经心。这么说是骗人的,其实心里早已为入海扬起了帆。

啊。他抬头,看见这个熟悉的名字被挂在门牌上。


雅各布·弗兰德斯。


他在门外磨蹭了一会儿。期间有几名剧院的工作人员和他擦声而过,似乎对这个穿着军绿色棉夹克和旧款阿迪达斯球鞋的男孩毫不在意——毫不在意这样一个无关人员久久站在员工通道里。他手里还拿着御寒的厚重围巾,虽然现在他都要热出汗了。剧院里的暖气都这么足的吗?他琢磨着。


然而他琢磨的重点并不是剧院的暖气比公寓里好上多少倍,重点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站这么久而不进去。没错,雅各布·弗兰德斯的名字就挂在他的面前,用黑色马克笔写在一张硬卡纸上。


不过是扇门罢了。他告诉自己。通道的灯闪烁了几下,突然熄灭了。门开了一道口子,光从里面漏出来。一切都静悄悄的。


他不小心跌进门里。或许是气流,或许是黑暗,不管哪个,有股力量把他推进门里,防不慎防。进门时他撞到了一堆倒在地上的衣架、舞鞋。金发的雅各布坐在沙发的扶手上,脚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仍然穿着戏服。他浑身是汗,提米注意到他脚背上的青筋。


沉默片刻。


“晚上好,”他开口,手里抓着围巾,“真抱歉我没给你买花,你不会介意吧?”他悄悄把门关上。


他终于有机会近距离看看他了,看这个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青年。看他凌乱的金发,沾满汗水的额头,深陷的眼窝,澄澈的绿眼,湿透的背心,颤抖的手指,肿胀的脚踝。雅各布紧紧盯着他,挣扎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很痛吧,提米想。可此刻一种魔力拴住了提摩西·杜兰特,这魔力叫他杵在这里一动不动,像尊苍白的雕像,等待雅各布来唤醒他,为他上色。


“你在我面前,提米。”他走近他。雅各布还是比他矮一点。


有人吹灭了室内的蜡烛,剧院停电了。但这不妨碍什么。他们拥抱,紧紧的拥抱对方,在这个孤独的平安夜,在这个冷淡的伦敦。他感受到雅各布的手指穿过他的棉夹克,搂着他的肩膀。他的身上是汗水和伦敦冬夜的味道。这是他们的平安夜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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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化妆台上胡乱摸了几把,摸到一只打火机。靠这个点亮黑暗,雅各布让他拿着打火机,自己好换下衣服。“你抽烟吗?”提摩西问。雅各布脱去了上衣,露出不同于他的苍白肌肤。火光照得它们透亮,像一尊大理石雕像。提摩西试图在火光中移开目光。他真的和我梦中一摸一样啊。他突然想到,把脸埋到黑暗里。


“不抽,但我的朋友抽。”雅各布说,这个时候他已经套上了棕色的毛衣,开始穿袜子了。男孩爬到窗边,拉开窗户。“下雪了。”他扭过头来,背后是亮起灯火的伦敦城。像星星围着月亮,提米突然想到。“挺冷的吧。”提米说。


“你要不要,”雅各布停顿了一会儿,看向他,“你要不要回我那儿住?”


他抬起头来,和雅各布目光相撞。不知道是火光的原因,还是暖气开的太足,他们的脸上闪过淡粉色的薄雾。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他跟在雅各布后面,在灯光闪烁的通道里走着。他们大概是最后几个离开剧院的,通道的灯几乎都灭了,他靠听脚步声才能跟上雅各布。


“提米?”雅各布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迷茫地站在微弱的光亮中,被黑夜抓住,找不到前方的去路。“提米。”雅各布从黑暗里走出来,看着他疑惑的眼神,笑了,“你得跟上我,这里的路不好找。”


他呆了一会儿,仍然觉得恍若隔世,好像他们一起在街道上追逐的事情还在昨天,好像他们才结束国王和骑士的游戏。夜晚的剧院给雅各布镀上一层金光,他依旧是他梦里的样子,温暖,只要他呼唤一声他就会来到他身边。


于是他们继续走,在黑暗的甬道里穿梭着。


突然间他又找不到路了,慌乱地向前抓了几把,挥舞手臂。黑色的幕布中他触到了雅各布的手,接着看到的是他起伏的金发。雅各布的手是温热的,是生命的温度,他渴望握住的温度。那一刻,一束窗外的霓虹光射进来,打在雅各布的头发上,柔和了一切棱角。他在这一刻神魂颠倒,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那只手,他不愿意放走他,好像又有一辆搬家卡车要把雅各布带走。他突然明白了,他们也许是互相需要的,就像两颗朝海的热带树木,因为生活和未来向海风一样潮湿粘腻,又时而凶猛,他们得互相依靠,寻求安慰。


雅各布愣了一会儿,却继续握着他发抖的手穿梭过黑夜的剧院。他们挤在狭小的通道里走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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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各布的公寓离剧院很近,靠近一家二手市场,楼下是电影院。要提摩西评价,这是一座非常老派的公寓,就像他以前看过的那些五十年代黑白电影一样,它有两个入口,而人们不通常走影院里的入口,而是走隐藏在巨大霓虹招牌后的消防通道。


这会儿他们走在下雪的街上,肩膀蹭着肩膀。“有些时候,提米,”雅各布的声音有些沙哑,接着他吸了下鼻涕,他是不是有点感冒了?“我会想,为什么我还在跳芭蕾。”


提摩西扭过头去看他,看到他红彤彤的鼻子和眼周,就像哭过一样。但他可以确定雅各布没有哭过,坚强的要命,即使这会儿雅各布的脚可能正因为大量的彩排和强度的表演而痛着。雅各布把脖子藏到束起的大衣领里,嘴唇上残留着表演前化妆师给他擦上的唇膏。他的眼睛却一直望着前方,好像这么做能找到什么答案似的。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这儿没有什么确切的答案,他们的生活也是,于是他说,“你说过芭蕾不是你的选择,你现在快乐吗?”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感觉雅各布往他这边贴近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寒冷,“我确实是很快乐。舞蹈的力量是无可比拟的,它为舞者注入灵魂,也正是因为那段时间,我才达到了这个位置。可现在我很疑惑,我很迷茫。我累了,工作日复一日,不满意要继续重来,你知道,我必须达到完美,即使我不想。芭蕾几乎占据了我全部的生活,天啊,我几乎被压的喘不过气。”


雪开始变大,变得厚重。提米感觉雅各布抖得厉害。


“有些时候我会看你的舞蹈录像。”他突然说。


“你会看我的舞蹈录像?天啊,那可真不好意思。”雅各布脸红了。


“我总觉得你确实和从前有些不同。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你似的,”他说,“如果说从前带给你快乐和痛苦的是芭蕾,那现在带给你压力的也应该是芭蕾。雅各布,生活总喜欢让同一样东西背叛我们啊。”


雅各布不再说话,他们沉默,一直走到霓虹灯后的消防梯下,身后是两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你住这儿?”他抬了抬头,本想看看消防梯有多高,却被雪花糊住了眼睛。


“特别怀旧,是吧?”雅各布笑着走上梯子。


雅各布住在顶层。他们穿过寂静的走廊,在尽头那扇绿色的门前停了下来。嗨,不过是扇门罢了,提米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在雅各布掏钥匙时心跳加速。说真的,他今天怎么回事?


屋子不大,但五脏俱全。这里有排水良好的卫生间,单独隔间的厨房。雅各布打开暖气,水壶的盖子摇摇晃晃。鹅黄的室内灯打开,他坐在仅有的两个单人沙发之一上,握着杯热可可。雅各布脱掉鞋,也不掩饰脚上的伤痛。他终于看清那些紫色的、凸起的青筋,还有小疙瘩。芭蕾舞者的脚背是个极度弓形,痛苦和力量在这双脚上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作为舞者,我们必须和病痛作战。如果伤病胜利了,好吧,芭蕾再也不会给你机会了。”雅各布蜷缩在另一个沙发里,提米看着他,看他深陷眼窝里的疲乏。“我很高兴你来了,提米。”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但即使如此,在提摩西·杜兰特眼里他依然是那么美丽,像一尊大理石雕像,有罗丹才能雕出的线条,天赐的金发和只有纯粹的绿眼。从他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无论是舞台上头戴花冠的王子,还是休息室沙发上精疲力尽的演员,他总是那么英俊,美丽,浑身散发着金色的柔和光芒。


雅各布·弗兰德斯总是同提摩西·杜兰特梦境中一般,在弥天大雾中向他走来。他的脆弱,顽强,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提米梦境中的男孩一样,如此真实地展示在他面前。他披着毯子,杯子里是茶壶里剩下的热可可,乳白色的雾气缠绕着他的颈脖而上,掠过雅各布的眼睛,攀着他的金发直到半空中消失。


“有时候我会想起你,在跳舞的时候。”雅各布看向他,绿色的眼睛里是他的身影:穿着厚重的绿色棉夹克,眼里的情感流逝在这个有雅各布的夜里,流入伦敦的夜,流入雅各布·弗兰德斯的眼里。


他感觉是神在指挥他,让他放下杯子,走近雅各布,弯下腰。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他闻到雅各布嘴里热可可的味道,闻到平安夜最后一刻的味道。


雅各布·弗兰德斯在他手里颤抖,他的心也随之颤抖。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兴起许久,从他跌进休息室的那一刻,或是晦暗的酒红色通道中,亦或是下雪的街道旁,他只知道有一件事是他想做的:亲吻雅各布。


他们的灵魂从未在小镇分离,他们在不同的地方分享每一个有星星的夜晚,做着同样的梦,梦里还是星星,数不清的星星,从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夜到现在,数不清的星星。


于是他说:“我会想你,想我们,想未来。”


他俯身亲吻雅各布。星星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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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那天终于看完宁宁的纪录片,非常感慨,打算随便摸个原创鱼。没想到这个鱼摸了6000+,累死人了(。)严格来说,这篇应该是烂尾了8。但没事,我觉得挺好,就让男孩们停在这一刻吧。本来是想写一个芭蕾舞者挣扎的故事,后来忙来忙去也就罢了。不过纪录片真的很好看,麻烦大家去看!


基本上是个甜甜蜜蜜的竹马竹马故事!可好了,再也不苦涩,耶。写快乐故事使我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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